前几天,去黑麋峰游玩,在一条溪瀑边,被一大片野蔷薇惊艳到了。只见它枝繁叶茂,花容璀璨,鹅黄、嫩白、粉红的花朵,一团团一簇簇顺着山势密集垂落,清新妩媚、生机勃勃,与溪涧瀑布有异曲同工之美。
于是一时兴起,穿过水花四溅、轰隆贯耳的溪瀑,在野蔷薇丛中寻找“蘖杠”。“蘖杠”是我们隆回老家的方言,是对所有蔷薇类植物新发嫩芽的统称。春夏时节,这种带刺的灌木就会长出许多粗壮的嫩绿色新枝,只需轻轻一折,这些新枝就会应声而断。剥去柔软带刺的表皮,翠绿的“蘖杠”就可以吃了,嚼在嘴里,有一股脆嫩淡甜的木本香味。
老家地处湘中地带,典型的丘陵山区。立夏过后,山上、路旁、田边、溪畔、院内,到处都能见到这种野性十足的野蔷薇。宋代诗人姜特立写过一首诗:“拟花无品格,在野有光辉。香薄当初夏,阴浓蔽夕晖。篱根堆素锦,树杪挂明玑。万物生天地,时来无细微。”说的就是野蔷薇,可谓字字珠玑,相当形象。
只是年少不知花事,只盼着有吃就好。爷爷似乎最了解我的这点小心思,总爱在菜地篱笆旁种一圈野蔷薇或矮栀子,好让我在去菜地摘菜时能有点意外小收获,比如吃几根清甜可口的“蘖杠”或摘一捧栀子花回家炒鸡蛋。后来,读朱彝尊的《北双调·沉醉东风》,读到“虽无蔗芋田,也有桑麻地,野蔷薇结个篱笆”时,立刻对爷爷的这种做法心领神会。
人到中年,早过了花儿一般的年岁,反而渐渐迷上了花儿的曼妙与美好。记得英国诗人西格里夫·萨松写过一首诗——《于我,过去,现在以及未来》里面有句话,原文是:“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”,余光中将其翻译为“心有猛虎,细嗅蔷薇”,不得不叹服他的儒雅多才,将中文的美体现得淋漓尽致。
记得那天,我坐在那丛野蔷薇旁,赏花,看瀑,发呆,自然也想起许多人和事,不觉感叹,在经历过人世的浮沉后,人心中的猛虎无论是跳、扑、剪、掀、翻、咬、撕,都带着生猛之气,唯有嗅,深藏狂澜的王气与雄心,休养生息,最能见那低头一刻的温柔。
因此,心有猛虎者不妨卸下那张牙舞爪的防备之心,回归简单的快乐,方能看见外面的世界开满了蔷薇。
(刘新昌)
(编辑: 广州网 龙煜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