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办:中共广州市委宣传部

书香羊城 美文鉴赏

春日寻“雀”

www.guangzhou.gov.cn2025-03-27 18:14:17来源: 广州日报

天鹿湖的清晨裹着薄雾,我顺着木栈道往山腰走,忽见一条“长龙”从一片墨绿中飞起,待走近一看,方知是禾雀花开了。这种藤本植物总在清明前后“苏醒”,将千万只似玉雕成的“雀儿”缀满山谷,让整片森林跃动着诗意。

我不禁感叹:藤蔓是懂韵律的诗人。看似一棵树,其实是一根藤。说是树上花,其实从藤上来。那些比碗口还粗的老藤,在树木间攀缘出狂草的笔意。枝丫虬结处垂下串串花穗,每朵都似振翅欲飞的雀鸟:尖喙微张,翼梢轻颤,尾羽在晨露里闪着珠光。最妙是风起时,花串碰撞出环佩叮当的脆响,惊得早起的太阳从云絮中探出头来,把金箔般的阳光洒在雀群身上。

护林的老者说,60年前他随父辈进山垦荒,见过碗口粗的禾雀藤被斩断后,断口处渗出红色的汁液。如今守护这片山林的老人们,总爱指着某株横跨溪涧的巨藤,说那是当年被雷火劈过的“花将军”,焦黑的表皮里仍存着倔强的血性。

春光里,和风下,一起去看禾雀花。看它似雀不喳喳,看它栖息藤上挂,它似雀中一枝花。看花人为之着迷,纷纷掏出手机拍照打卡。

我在花廊深处遇见一位正在写生的少女,她的水彩本上,紫藤与白藤缠绕。白禾雀花是山中的隐士,素衣素裳,只在人迹罕至的幽谷独自成瀑。那些凝脂般的花朵垂落如月华,细看每片花瓣都薄得透光,仿佛轻轻呵气就会融化。少女的画笔蘸着露水调色,我忽然惊觉画纸上的“白雀”慢慢变成一幅功底深厚的水墨画。

晌午时分,花影开始“跳格子”。游人们撑着各色太阳伞在花廊下穿梭,像是移动的蘑菇群。有位穿着汉服的姑娘提着竹篮收集落花,说要酿成“禾雀醉”。这种古人传下的花酿需以山泉浸泡,佐以野蜂蜜,在陶瓮中封存百日方成。我忽然想起苏东坡写的“不辞长作岭南人”,猜想他是否也曾醉倒在这片禾雀花汇成的“云霞”里。

漫山的禾雀花次第开放,我仔细观赏,它花开四瓣,花托似禾雀头,两旁各有一粒似眼睛的小黑点,正中一瓣弯弯似雀背,两侧花瓣似雀翼,底瓣后伸,像雀尾。花内有一簇细长略弯的花蕊,由它伸出雀嘴与绿色的小蔓相连,看似羞答答的。它的藤蔓粗圆如巨蟒,柔细如腰带,攀岩走壁,匍地而过,破土而出,绕树而上,如秋千,似荡绳,飞挂于大树之间,交织于林冠之上。花朵串串挂在藤蔓上,每串二三十朵不等,远看就像一群群禾雀栖息,或嬉闹于密林之中。据悉,禾雀花的花期有一个多月。面对此景,我当即吟出了不成格律的诗。

暮色四合时,山岚又起。归鸟的啁啾与禾雀花的私语渐渐混作一片。那些白日里神气活现的白雀儿,此刻都成了暮色中的剪影,唯有香气愈发浓郁,像是要把整座山的记忆都酿出陈年酒香。再过半月花事将尽,那时满地的落英会铺成绒毯,护送着“雀群”归隐山林深处。

下山时月光已爬上藤梢,我回首望去,天鹿湖的夜雾将至,白日里绵延不尽的禾雀花,在幽深中续跳着一支支欢快的圆舞曲,让游人流连忘返。

春日寻“雀”,亦是寻身边的诗意。

(施大鑫)

(编辑: 广州网 龙煜)

返回首页